我,一個人,在這河裡慢慢划著。

你們,一群人,自未來迎面游來。

我們,短暫地,擦身而過、四目交集、甚或擁抱過彼此。

但,多數時候,絕大多數時候,

我只能從驀然回首中,看著你灰濛濛的背影,

滴落陌生人的潭。

努力看著每張水中浮起換氣的面孔,

慘白的雙臉鑲嵌在小小的方框裡,

總是被一陣泡沫抹糊了違和的笑容。

試著逆向停止,不再被河水推擠著往前走。

我只想好好看清楚每張臉。

不怕臉上有淚痕、

不怕臉上有傷疤、

更不怕那虛假的臉上甚至敷著厚厚的一層,

用真誠和善良製造的面膜。

那河本身,依舊無聲無息,

嘈雜的眾聲在水裡載浮載沉,

經過無數次分享與轉載,

我再也無法確定,

究竟是誰,

在那凌晨三點半寫下那首無言的歌?

我站起身來,試著讓腳踩進河中,

據說那淹沒足踝的淤泥是用讚做的。

舉步維艱中,更難以認出你,

究竟是朋友,還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?

終於回到了那上游,

山澗竟湧自那高垂深谷的飛瀑。

此處鮮少人跡,

但每每遇到的你們,卻清晰鮮明。

「你是從哪裡來?」一名女子望著我。

「我來自新北樓四樓」

「我就在你樓下的樓下」她笑著對我說。

突然發現,這裡的人,

臉上沒有框框,

講的話沒有框框

連牆上的時鐘與月曆,

也沒有框框。

大家交頭接耳,牽手唱歌。

從日落談心到日出,

從清晨共舞到黃昏。

「真的得回去了!」

我臉上堆著笑,眼角噙著淚。

從九號碼頭,上了那艘標示「↑新動態」的船,

就在風起的剎那,

簌地順流而下,回到了現在的這裡。

我,一個人,依舊在這河裡慢慢游著。

你們,一群人,繼續自未來迎面游來。

我們,會擦身而過?會四目相交?

還是會擁抱彼此?

我不知道。

我知道的是,只要你們願意,

我願意卸下臉上的方框,

我願意為你們短暫停歇,

我甚至願意與你們,

撥開遮蔽支流的濃密枝芽,

潛入深潭巨石後的密境,

找尋另一處水窮處的幽谷,

等待著雨後虹彩出現的那一刻。

 

然後,有一天,

當那風再起,

我們都將回到時間的洪流裡,

帶著對彼此的祝福與回憶,

期待著匯聚大海的永遠。

 

 

葉子